"凤鸣岐山,起于累土。"祖父说这话时,铜镇纸压着《说文解字》,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半片金箔,那是曾祖父从京城带回来的唯一物件,据说是给长房嫡孙备下的取名礼,金箔上的凤凰纹样被岁月蚀得斑驳,倒像是要振翅飞走的残影。
我总疑心自己担不起这个"起"字,十六岁那年跟着驼队走丝路,在敦煌洞窟里看见满壁剥落的飞天,颜料顺着龟裂的泥皮簌簌往下掉,守窟的老张头蹲在脚手架上,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:"小沈师傅,这壁画要是能重新飞起来,才算得起'凤起'二字。"
修复壁画的第三年,沙尘暴裹着碎石撞碎窗棂,我扑在未干的《飞天图》上,看着朱砂混着血珠在绢面上绽开,老张头用身体护住调色盘,敦煌的风沙在他皱纹里刻出沟壑:"当年你曾祖在京城修宫殿彩画,也是这么护着颜料的。"
去年清明扫墓,发现老宅梁柱间的金箔凤凰竟生出细小裂纹,父亲说这是三十年前他亲手贴上去的,那时改革开放的春潮刚漫过江南小镇。"你曾祖给凤凰点睛用的朱砂,和咱们修补壁画的是一样的。"他摩挲着褪色的金箔,指腹沾了点猩红。
上个月收到故宫修复院的聘书时,祖父留下的端砚正搁在案头,砚池里积着陈年墨垢,倒映出手机屏幕上"传统工艺创新工作室"的字样,窗外的梧桐又落了新叶,这次我没有去拂,任它们轻轻覆在"沈凤起"三个墨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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