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青山环抱的村落里,起名字从来不是翻翻字典的随意之举,那些镌刻在族谱上的姓名,是祖辈踩着节气种下的庄稼,是晒谷场上被阳光烘烤过的期许,更是刻在石磨纹路里的家族密码,五十年前游历各村收集姓名时,总见老人们嚼着旱烟说:"娃的名字得接得住祖宗的地气。"
泥土里长出来的姓氏
村子姓氏多是拴在土地上的藤蔓,李家湾的李姓人家总说祖上是看中这片向阳坡的野李子才落脚,张家庄的族谱里写着明朝洪洞移民时带着打谷张的手艺,有年在靠河的周家村,见着家家户户门楣上挂着艾草,问起才知"周"字原是守堤人世代相传的号子,防汛时的铜锣声里都带着姓氏的颤音。
自然馈赠的偏旁部首
村头王木匠给孙子取名"槐生"那天,正逢洋槐花压满枝头,他说木字旁的名字能扎根,就像院里那棵被雷劈过半边仍开花的老槐树,隔壁田家闺女叫"穗儿",出生时正值麦收,父亲在田埂上走着走着突然喊出这个名,说穗子沉甸甸的才配得上庄稼人的闺女。
辈分字里的家族密码
祠堂里的黑漆木主牌像列队的卫兵,"德"字辈的老人咳嗽声里都带着族训,赵家修族谱那年,在外打工的小子们特意回来,就为在"忠"字辈下添个带火的"焱"字,有户孙家三代单传,祖父给曾孙取"昌"字时,把族谱摊在晒稻谷的篾席上,说这字得晒足七日的日头才作数。
神灵庇护的寄寓
村尾庙祝家的双胞胎叫"安""宁",满月酒摆了整条街,刘寡妇门前的苦楝树挂满红布条,她给独子取名"留树",说是要拿命数拴住早夭孩子的魂,最难忘王铁匠家龙凤胎,男孩叫"锤"女孩唤"砧",出生那日炉火映红半边天,老铁匠说这名字是火神爷掌心里的纹路。
前些年路过当年取名的村庄,见墙上爬满"子轩""雨萱",心里忽地空落,村口老石碾旁晒太阳的老头咂着茶缸说:"现在的名字轻飘飘,接不住地气咯。"可那些刻在青石板上的"栓柱""巧妮"们,仍在晨露里闪着泥土的光泽,像祖祖辈辈种下的庄稼,把根扎进了黄土地的血脉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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